遷佔者政權的殖民練習曲-寫在台灣現下的被殖民◎米那娃之梟
週三 2014年02月19日, 9:58 上午【點此取得本文短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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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
殖民,殖民主義,一般指稱其係源自於帝國主義的修辭,從現實的考究,原係指一國越過自身的邊界,以建立殖民地或附庸行政組織遂行擴張主義的現象。藉此,擴張延伸其統治支配的統攝。相對於此,受此行動與影響的地區與人民則會受治於此種權力組織與其所推行的價值體系。被治將因行動與思維的拘束強制而不自由而倍受支配。
其所支配者,不但是該地區的物質上的自然資源、人力或是經濟上的市場,同時,為使其支配合理化與深化支配的能動性,增強殖民者自身的社會文化、宗教或語言在該地區的合法優勢性或獨佔性,乃是信手而來的故技。因此,此係一種關係政治、經濟與文化的系統性壓迫統治。對於被統治對象的手段不唯直觀可知的軍事或警察行政等直接國家暴力手段,還包含經濟與文化優勢的壓制與排擠。
此類統治思維體系,常以官方/國家民族主義為核心,以其對被殖民者優越地位與優越性的宣稱,作為統治的正當性理由。亦且,透過教育的規訓深化,被治者甚且以統治者的價值立場思索、評判,並作出反射與行動的動因。至此,殖民的宰治深深嵌入被殖民者的骨髓靈魂,完成全面的支配。
而殖民政權,通常有其殖民母國,且通常為現實存在的帝國主義支配霸權。然而,台灣的歷史特殊性,戰後支配台灣的國府政權,在殖民後旋即喪失其殖民母國的政權,成為原母國政權爭奪內戰中潰敗後的逃散者。於是,其在台灣不僅支配,且以遷佔者之姿,在殖民地行殖民母國的統治想像與建構。多重的扭曲,造就更深沈的失去不安,於是,遂加強其各方面的暴力統治,以及文化、語言等更加全面的支配。其對在地語言的敵視與粗暴,與其統治基礎的扭曲薄弱與內心強烈的不安與信心全無有其深切的關連。並挾其統治優勢以絕對與積極貶抑之方式打擊被殖民者的任何歧異的表現與觀點。甚至斥之叛亂的控訴。
從而,在台灣對威權統治的抗爭,其實本質上而言,就是對於帝國主義的抗爭。即使,這樣的帝國主義在現實上,統治者已經失去其所憑恃的殖民母國實質依據。然而,透過掌握獨占性國家暴力,並以想像的母國統治性價值思想基礎進行全面性系統的管治,此類帝國主義亞種,即使虛幻,本質仍然是殖民。因此,台灣所爭取的自由化、民主化,若未能深切理解抗爭的本質,失卻對於自身地位的理解與認知,將不過流於對進步語言的學舌,無法理解與徹底根除暴政與打造自主地重新開端。不能超脫殖民者教育與規訓的窠臼,其無論如何的思索求解,終將是一種無解的匱乏與無力。
《惡魔踏著懷舊而來》
從而,對於台灣過去所謂搭上第三波民主化浪潮所進行的所謂自由化、民主化恐怕即為一種幻覺與浮誇的虛榮。這並非是對於過去先賢與先行者努力的全面否認。也不是指控過去的抗爭者與倡議者的虛偽與不實。事實上,這些抗爭、努力確實真實認真的存在。然而,那被推翻的高牆,打倒的權威之後,那殖民的統治者集團與附隨者何在?被趕下統治寶座之後,那駕馭國家的韁轡由何人而執?或者,更深層地說,那些支配我們思維的種種究竟該如何對抗?
當人們欣喜著過去佔據高位的統治者離席,看見抗爭者也終打破過去的限制,現身於國家統治場域之時,殖民者並未主動退場。事實上,殖民者與其價值,不過是進化與重新編排組建,甚且透過那獨裁集權的統治語言與價值認可,與逐出他們的敵對勢力、擁有其過去統治母國的崛起專制霸權開始聯手。據此,得到新的奧援,並補充其早已扭曲貧瘠的宰制養分。服膺了新的霸權之後,過去的統治集團與價值,似乎再度取得在其殖民場所的優勢地位。只不過,這是重新召喚過去的統治幽靈,以一脈相承的遺緒,成為新帝國霸權的前驅。
而沒有深究與質問的改革或革命,注定無法與過去決絕,從而也必然繼續糾結於過去。未曾解除心靈、體制與系統的重軛,所謂的自由、交托在手上徒具形式的民主手段,不過是個被支配下喘息間的幻覺。進化的殖民支配,在思想上、手段上將以最進步的語言作為包裝,無視殖民仍然繼續的事實,斷然跳躍邏輯脈絡,將進步者本應從現實被支配的狀況檢視批判,轉而批判早已離去或更為間接的影響的其他影響。神話過去的專制統治者,以廉潔勤政作為掩飾恐怖統治的彩妝,將效能作為批判武器,無視背後的粗暴與利益結構。這是殖民者的進化,也是新一輪的統攝整治的練習曲。
於是乎,去脈絡的懷舊遂大行其道,並將那超穩定結構下的威權統治時期,裹上金粉的玫瑰色,大唱這些殖民獨裁者所統治時期的贊歌。他們早已細膩到以文化、音樂等連結其長期打造的社會經濟優勢,以文化資本驕人,並將資源缺乏的在地素樸文化貶斥為粗鄙與邊陲。
《新殖民贊歌練習曲》
因為殖民者總要展示優越的地位,才能拔高其殖民統治的正當,定於一尊與主述者的地位必不動搖。因此,對於可能挑戰其優勢語言與論述的「異音」總是異常的敏感與恐懼。而也因為這樣,掌握主述詞彙、打擊其他聲音可能挑戰崩毀其價值於前提,總是其最為關切地的地方。
對此,首先是對於歷史與記憶的控制與影響。因為知道記憶的追索、真相的探知,伴隨的總是暴政的本源與脈絡揭露,從而更會動搖其優勢。透過體制性的強加自身的價值,遂成為其心心念念的的技法。因為,抹消記憶的方法,不外二者:遺忘與植入。前者,透過不可言說,封殺討論之場域,以默秘禁忌而失卻。隔離認知了解,也就根絕了顛覆崩潰其統治的根源;後者則透過將學習者灌輸優越地位者的詮釋,並且透過體制的獎懲機制,將其灌輸的統治價值內化。從根本上斷絕質疑思索的基礎,甚且打造埋下主動附從捍衛其價值體系的預備軍,從而鞏固其價值體制。
因此,他們將源自於自主、獨立、思維批判的歷史理解與詮釋,視為洪水猛獸。並積極地透過權力運作掌控操弄歷史的課程綱要,以打造其優越地位於不墜。透過考試、升學與社會經濟、階級翻轉機會的聯結,迫使被治者無從拒絕選擇,接受其教化。歷史教育,對他們而言,從來不是理解自身處境、認知世界,從而獲得自由與自主的源頭。卻是他們用以規範與培育服從其價值的工具與技術。因此,若從此本質理解,近日所謂「歷史課綱微調」事件,何以教育部斷然粗暴地違背行政程序,暗夜公佈其充滿大中國思想的統治價值觀課程綱要就不難理解。而以充滿爭議的檢核小組主導也自然勢所必然註1 。
這樣的殖民譜系與運作,透過進化,妝點以進步語言正在全面地反撲。消滅與其歧異的異音,特別是具有潛在挑戰之勢者,他們絕不吝於積極打擊,務求消滅於萌芽階段。這類「預防針」的「注射」,他們從禁絕進化為貶抑,並不惜用最進步的語言或批判性的辯證。但弔詭的是,究本質與邏輯,所用以曲意批判者,實際上最該適用者,往往就是批判者背後的信仰、憑恃或意欲掩飾維護的價值觀。從而,殖民者(及其利益者、附從者)也反殖民—-不過,其反對者,是與其相對照更形暴露其醜惡、顢頇、愚昧的另一個,或者,乾脆就是對殖民者的反抗者。
這樣的情形,一直在發生,而為今尤烈。從台灣一些不受既有窠臼、打破所謂「業界定論」、「輿論認知」的包含影視娛樂、文化創作等,總在有叫好之勢之際,便被扣上各類打壓的言辭批判。特別是那些意圖發掘、詮釋過去被刻意遺忘、抹消或不可言說的題材者,總將面對飾之以看似進步或義正詞嚴的言論等各類方式的阻撓。當《KANO》還未上映,那特定具有中國因素媒體顯而易見的敵意批判底下,以進步包裝荒謬的批判逐一浮現註2 。惡魔的練習曲從未止歇,正在朝高潮邁進……。
《曲終,不是結束,還在繼續…》
殖民者的優越地位往往不是來自於平行溝通,而是來自於權力的優勢。因為平行平等的溝通,首先便必須打破支配的體系,開放權力的重構與徹底打破再建。殖民的價值體系,並不存在容許「破壞性建構」的預設與空間。更對於支配體系的崩毀與不安定,有著深沈的恐懼。所以,其不惜進化改易,但絕對不會同意與信服自下而上,源自於人民群體的關切。父權指導是秩序的安設,更是統治的基本邏輯。理性的、開放的、批判的、脈絡追索的…都是他們害怕的雜音。所以必須貶斥消滅,並予以汙名。由是我們可以理解,從來與暴政抗爭的本質,就是記憶與遺忘的戰爭。也是真實與虛假、自由與支配的戰爭。殖民的宰治不會因為一時的形式終結而結束。沒有自身的追索理解,就沒有自主的渴求,更不會有獨立的確信與行動。依附與被支配,是個容易隱而未顯且易於成癮的毒酒。人們飽受其害,卻往往飲鴆止渴…….。
【註解】
1關於歷史課綱「微調」事件,請見:《歷史課綱稱微調卻重寫台灣史 學者痛斥教部瘋了》(自由時報,網址)《教育界今抗議 促停止課綱調整》(自由時報,網址)
2近日籌備已久,由知名導演魏德聖監製的電影《KANO》即將上映,並公開先期廣告。此片由於考證嚴謹、題材深刻,且由台灣日本跨國合作而廣受期待。然而,處理議題涉及日治時期台灣土地上動人的課題,且對此有一番不尋過去黨國教育刻意宣傳、醜化的日本與日治評價的「政治正確」,於是,在還沒公開上映,公眾無從檢視思索辯證前,即出現《時論—KANO腐蝕台灣主體性》(網址)一文於中國時報。該文聲稱「台灣主體性」,卻對現時威脅台灣主體性的最大惡源中國視而不見,反而借此集中宣揚背離事實而純屬政治意識形態宣傳的中國優越論,令人觀之發噱。
《本文同步於極光電子報刊登》
2014年2月18日星期二
來源:http://minervasowlintaiwan.blogspot.tw/2014/02/blog-post_18.html?spref=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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